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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乡下孩子的希望 [打印本页]

作者: 红尘琴心    时间: 2010-2-9 14:34
标题: 乡下孩子的希望

作者:熊景明

Dear Lily,

  那一年你把攒下的利是钱捐给“希望工程”,少了六百元对香港小孩而言不过是少买几件多余的衣服;赞助两个内地穷孩子读书,似乎做了件伟大的事。捐款传单说获助的儿童将与捐赠者保持通讯,每年报告学业成绩。果真几个月后收到来自云南耿马县佤族儿童扎果的来信。共两页长,字写得歪歪斜斜,说爸爸本来要他停学放牛,自己渴望读书,对你感激不尽云云。我们俩莫明兴奋,想不到和故乡小孩有此缘份。,这份喜悦只延续了几天,另一个“受惠”的儿童扎波来信了。前后两封信字迹不同,内容则每字都一样。“希望工程”在当地有没有见效不得而知,负责操作的干部自以为聪明,却忘了捐赠者可能赞助不只一位学童。

  去内地乡下访问,印象最深的总是小孩。88年到云南寻甸县的一个小村庄法祖窝,正是收麦子的大忙季节。村里静悄悄的,村头小溪边几位妇女在洗衣服,随便你问她们什么问题都以大笑作答。跑来一群小孩,有个约莫七、八岁,一脸精灵气的男娃娃自告奋勇带路。随他来到要访问的人家,碰巧主人在。拿出草墩,众人坐下。带路娃聚精会神站在一旁。“你家几头牛?”主人说话慢吞吞地,“喀......”“三头,一头小牛是今年春天下的,”娃娃插嘴道。他的眼睛亮而有神,眨巴眨巴,象是小脑袋瓜快速转动的讯号。访问完这一户,娃子再带我们沿村串访,他对每一家的生计、牲口了如指掌,甚至知道粮食的征购价、市场价,我对他越来越感兴趣。突然间,远处传来上课铃韾,他和伴着我们的一伙村童一溜烟跑掉了。听村长说村里的小学校设在祠堂里,是危房,村里发动大家凑钱,非党员交10元,党员交15元。现在正向政府申请补助一半,不过看来没有希望。“盖学堂的事说了四、五年了。哪天出事就倒霉了”。村长叹气道。

  出村时,夕阳在红土高原上映出血色黄昏。看见带路的娃子蹲在小溪边,一动也不动,我打算走过去谢谢他。他屏住气盯着一只青蜓,青蜓飞、娃子追,晚风鼓起他宽大残破的上衣,灵活飞奔的侧影很快消失在山坡后。回程路上,我对同行的乡干部说,这个小孩简直是天才,将来一定很有出息。他答道:“难了”。法祖窝小学只有三年级,四年级起村童要到四公里外的中心小学去,大部份家境不好的孩子负担不起,也有的省吃俭用让娃娃去念完六年级。村里过去两年中,每年只有一个考上中学。怎么争得过县城里的小孩?

  法祖窝的祠堂校舍比大海村的马厩阁楼小学又堂皇得多。沿着简易木梯爬进教室,跟在后面的小学生提醒我:“老师,当心头!”从高原耀眼的阳光下,钻到这间黑乎乎的阁楼,开始什么也看不清,待眼睛适应才看见黑板上漂亮的粉笔字。这穷山村里的女孩子则大都不上学,却明显地比男娃娃穿戴整齐。两岁以上的女孩少有没订婚的,婆家每年送一套新衣服过来。对方也是穷山恶水的村庄,没人肯嫁过去,只好用自家女儿的聘礼,早早为儿子订下媳妇。

  贵州、云南许多偏远的小村,学童上学都得跿山涉水,小孩只有等到九岁、十岁才去读书。夏天发洪水、冬天下霜路又滑,没有暖和的衣服,就不去学校了。福建、山东农村对教育的重视难以想象。村里最好的建筑都是学校,鲁东南的一个大村,93年每户摊派180元建中学,是许多人家全年现金收入的三分之一或一半。不少农民设法送幼童去“寄读”,住在学校质量较好的大村亲戚家。一个星期日傍晚,我们踫见一队七大八小的学童,背着一周的食粮,一小口袋米,一罐咸菜,前往寄读的村庄。一名小男孩看上去不过五、六岁。问他,说已十岁了。

  读书,升入高中、大学几乎是摆脱世代陷在穷困农村的唯一出路。机会虽然微乎其微,却给乡下学子无穷的动力。那年早春,抵达福建寿宁县时天已擦黑,公路边几乎每棵树下,都立着一位穿红毛衣的少女,捧着书本,口中喃喃有辞。教室中此刻已太暗,她们来此偷一点剩余的天光,诵背上几段课文。料峭春寒中,手脸涷得象身上的毛衣一般红。

  山东五莲县在沂蒙山边,县一中年年出全省高考状元。诺大的一片校园绿茵处处。我们晚饭后来到,足球场、蓝球场上空无一人,学生都坐在教室里用功。高中三年级的学生是被淘汰存留的同龄人中百份之几的幸运者。此刻是最后冲刺,比准备上战场的士兵面临更严峻的考验。登上万难的社会阶梯取决于一次高考,失败了,不只废了十多年的努力,还连带千辛万苦供养自己的父母一起,跌进失望和侮恨之中。学生通常五点起床,十二点睡觉,教室灯光昏暗,大多数学生都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

  去年的全省高考状元正好就在项目开展的村里。运气不错,我去拜访时他父母都在。大家一道剥豆一面叙家常。两位家长50上下,比60多岁的城里人还显老。家徒四壁,门前的场院却满宽敞,石块垒成围墙,是儿子忙了一夏的成绩。原来小儿子也同样优秀,但一个儿子上正规大学已负担不起,小儿子让他报海军学校,不用管钱。大学学费、生活费一年几仟元。哪里来?姐姐婆家的村里富一点,她央求了几家亲戚,各家向信用社借几佰元。借钱上大学,谁都肯相帮,背了几佰上仟的债,一年也还不清,指望年底卖了猪,把利息对付过去。农家大学生背负着的岂止几仟元债?

  贵州右二村九十八户人家,91年有史以来破天荒有个好青年考上大学。头年家里东借西借,凑了点钱送他去了,第二年再也熬不过去只好退学回来了,在集体化时代欠信用社的款未还清,村里人都借不到款,想帮他也帮不上。

  八十年代以前,农村大量的代课老师每月有几十元工资,比同村人收入略高,也算令人羡慕的职业。分田到户后,集体不再供养老师。种自己那块田养家活口﹐教书拿的一点区区补助已不足道。地方政府财政包干分给教育的一份本来就可怜,上级拨下的教育经费被挪用已司空见惯。

  学校的一套是为考试而设,学到中学毕业,花费巨大,回家耕田不消几年就几乎全忘光了。一家一户经营,要孩子干活比要他们读书更迫切,许多地方处罚失学生的家长。有些藏族地区的小学只教汉文﹐相当于在北京只教英文,上学的目的是与西方学生比赛考试成绩。

  全中国的中小学使用统一教材,教科书是以城市儿童为对象设计出来的,例如教孩子过马路,斑马线令乡下长大的孩子莫明其妙。统一的考试选拔必须有同一教学内容。不同的是,政府对每个城市儿童教育投资每年几佰元,对农村儿童最多几十元。两类学生在极不公平的条件下竞争不算,大学录取的分数线对农村学生要求更高,有的高出百分之二十。不知借萤火虫光读书成材,躲在教室外旁听的放牛娃其后平步青云的古训是否真有其事。古往今来,确有许多杰出人曾靠天份、努力、运气从社会下层,一步步脱颖而出,成就杰出。失去向上流动的阶梯,不仅对处于下层的农民极不公平,而且是对整个社会人才资源的浪费、践踏。与基层干部谈教育,都知道问题多多,主要是经费不足。“好了,好了,今天谈到这里,先去吃饭。”饭桌上的酒菜花消已够数名学生一年的教育费了。乡下孩子的希望何在?

  Love

  Mom

本文“中国选举与治理网”首发


作者: noelam    时间: 2010-2-9 15:36

人生滿希望

Feb 9 2010 15:40 noelam


作者: 若我安可    时间: 2010-2-10 15:52

。。。。。。


作者: 红尘琴心    时间: 2010-2-10 21:00

转这篇文章的目的,是想关注CSR的有识之士,不要在歌舞升平歌功颂德中,看清眼前的现实。

回到乡下的这些天,对此更有感触。


作者: noelam    时间: 2010-2-11 08:19

知足常樂[em127]

Feb 11 2010 8:23 noelam


作者: 若我安可    时间: 2010-10-5 01:15
想起凤凰的那个孩子,如今再也联系不上她了,不知她还有没有继续上学,不知她是不是在躲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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