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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墙壁上的柏拉图 [打印本页]
作者: 红尘琴心 时间: 2009-4-6 20:25
标题: 墙壁上的柏拉图
小说反映了当前大学生找工作难难于上青天的社会现实。语言清新秀丽,情感真实饱满,尤其是大学生李涛的心理活动被描写的自然传神,惟妙惟肖,极易引起读者的共鸣。事实上我们身边每天都有李涛现象在上演,一颗颗无奈与叹息的心,足以向当今教育体制发出声声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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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涛一边走出招聘会一边愤慨地喊出这句国骂来。今天有一个面试,面试官是个戴眼睛很瘦削的中年男人,当他看到李涛的简历时,脸上似乎已有不满,就问:“我这招聘牌上不是写着需要相关专业毕业吗?”
李涛很自信地说:“我了解过这份工作,它的专业性不是很强,我想我会很快上手。”
瘦男人愣了一下,瞟了一眼简历然后问:“你有这方面的经验吗?”
“虽然我以前没干过,但是我想我可以很快上手。”李涛据理力争。
“起码你也要懂啊,这样吧,你回去等通知,如果有复试我们会电话给你的。”
招聘会是一个利益衍生的场所,说简单了公司以盈利为目的,人才也是一种有价商品,而且以中国现在的情况来说,买方市场占据着主导位置。中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于是很多企业都本着用尽一切可以压榨的手段来招聘员工而且尽量不浪费培训经费,近年有些趋势就是要么不找应届生,要招就尽量以农民工的工资请到应届生,美其名:锻炼。于是催生了很多毕业生所谓的“三月之痒”既在私营企业做的应届生一般都在做了几个月之后进入一个大跳槽期,企业很无奈,于是更加忌讳刚毕业的学生,然而每年的毕业生都“多收了三五斗”以至于每年招聘赶集的时候,学生都觉得自己像杨白劳。至于出来一两年的大学生更悲哀,学生的单纯早已被社会的现实打垮,年龄却一年年老去。根据统计,有73%的往届生做着自己不喜欢的行业。年华在流逝,成家的成本在涨,自己的职位却看不见未来。
走在回住处的路上,李涛心里还是老大不舒服,辞职三个月了,可是工作还是没着落,当初为了干自己喜欢的行业和告别那个做事没脑子的上司,李涛瞒着家人大胆地辞了职。现在,身上剩下的钱都快用光了,还欠着朋友三千多块钱,跟家人说?免不了是一顿臭骂,李涛不想在家里抬不起头来,“顶着头皮也要扛下去,即使是干苦力!”狠狠地对自己鼓了鼓劲,李涛加快步伐跑过大众食街,对于好吃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看到诱人的美食却吃不到更痛苦了。咽下还充溢着香味的口水,李涛摸摸口袋里的钱包,感叹了一下抽出两张小票走到巷尾的面包店:“来四个包子。”
“要啥味的?有肉包、豆沙包、莲蓉包……”买包子的搓了搓塑料袋,掀起蒸笼盖。
“都一样,吃下去差不多。”
“咋说话呢,我的包子在这个街区可是数一数二的,就单说这馅料那是精挑细选!瞧那豆沙包今早新鲜磨的……”
“那是那是,拣四个肉包吧。”李涛看到包子老板口水都快喷笼子里去了,急忙说。
穿过号称“都市一线天”的一排排的握手楼,来到一扇绣迹斑斑的大铁门前,李涛摸出钥匙打开门,往楼上走,这是一栋居民的自建楼,有六层,房主把每一层都隔成四个独立单间分租给租客,由于周围的房子之间的间隙只有两个身位,以至于阳光对于处于底层的房间来说简直是奢侈品。走在阴暗潮湿的楼梯里,飘着夹杂着霉味的凉风,如果不是楼道上感应灯的微弱灯光,行走在这样的楼梯总让人有在地狱间行走的感觉。走到四楼以上,楼道中间的窗户才折射出一缕阳光,阳光在这个时候让人觉得是那么的温暖和重要。
李涛把钥匙插进五楼靠左的一扇银白色铁门的钥匙孔里,打开门就是一张劣质木床,旁边放着一台电脑桌,剩下的地方只剩下了过道,铁门右侧是一个狭长的小厨房,或许根本不能说是厨房,厨房尾有一间刚好能蹲着的厕所。房间虽然小,但是看得出主人是一个善于打理生活的人,被褥、电脑桌上、厨房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李涛把包子和简历放在电脑桌上,钻进厨房,搜索了一会,发掘了一些蒜头和几颗鸡蛋。李涛扒了两个蒜瓣,切碎了,然后点燃煤气炉,架上小铁锅,往里面倒了点油然后放蒜蓉,敲下两个鸡蛋。不一会,一碟炒蛋就成了,拿水壶往杯子里倒了杯热水,撒上几粒茶叶,然后合着包子和鸡蛋往嘴里塞。
吃完饭,一种焦急而害怕的感觉排山倒海般侵袭着李涛的心,每天欺瞒着家人自己过的好,还有欠同学的钱,更要命的是新工作的遥遥无期。李涛躺在床上,侧着身,静静地望着墙壁,房子的墙是粉刷的,一靠上去整个背都是白白的灰,李涛拿了几张报纸般大的白纸用图钉钉在墙上,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箭头和符号,从毕业搬到这里开始李涛就会在上面涂鸦。记得在以前的公司做的时候,有一次主管约了客户三点见面,但是却忘记了时间,就叫李涛去,还让他到了就告诉客户是李涛走错路才迟到的,后来李涛给经理狠狠训了一顿。李涛吃了哑巴亏但是却无处申诉,回到出租屋眼睛泛泪直想哭,睡在床上突然看见了墙上的理想,不觉间脑海闪现着许多苦闷,于是拿起笔随便写了一些安慰自己的话,久而久之这面墙更像是李涛的“哭墙”,只是上面写的是李涛满满的心事和见闻。李涛是一个喜欢把怒气往自己肚里吞的人,每当在人与人之间的交际中磕碰而受到委屈时,总是想躲到只有自己的角落悄悄地舔舐自己的伤痕,特别是那张属于自己的小床,躺在床上看着墙壁上自己所见所闻的点点滴滴,对于生命的思索总是冲淡着面对这个世界的无助。
李涛曾经很认真的想过死,以其让命运和社会终结自己,倒不如自己了结自己来得畅快,如果自己的死能让这个社会产生一点波澜,即使是让家人亲戚愧疚惋惜也是种解脱。而且听说人死之前一生的经历都会刹那间如影片般从脑海闪过,从医学的角度来说人即使心跳和脉搏停止了,脑还未完全死亡,所以死去的人经常都能感觉到家人的哭泣,只是躯体已经无力去安慰他们。有一则报纸新闻曾经让李涛颇为触动,说的是一个20岁左右的女生因为承受不了社会异样的眼光和生活的沉沉压力,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在一座大楼的楼顶与警察僵持了近三个小时后,突然张开双臂像一只展翅翱翔的小鸟般纵身跃下,留给了人们许久的叹息和颇具争议的社会讨论。她为什么选择走上不归路?为什么死前还要穿着白裙?是想证明自己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中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还是想在离开这个纷繁芜杂的世界时留下纯洁美丽的身影?
像小鸟一样飞离红尘,李涛对这个比喻浮想联翩,飞离尘世,那时候大楼底下的群众和媒体应该很震撼吧。李涛忽然很想就这样壮烈地死去。
后来李涛就不这样想了,有一次坐公车去面试,到了海珠桥的时候开始塞车了,不远处的桥架下围了一大堆的人和几辆消防车、警车,“火灾?”李涛正纳闷,车上的人都向一个方向望去,透过车窗,桥上的钢架上显然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抓着一张纸,很激动。车内的人开始说开了:“又是农民工拖欠工资的事。”“可不是,这年头黑心的人多了去……”
跳桥!李涛脑海闪过这东西,这不知是今年的第几单了,说来也奇怪,跳桥的人都比较喜欢选择海珠桥,有历史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也许是它的钢条结构便于攀爬,于是成了许多有诉求的人的秀场。
过了约莫两个钟头,桥上还是没有进展,那个男人没有进一步动作,也没打算下来,劝说的人大概累了干脆坐着说,这时人群中原本叹息怜悯的气氛开始变质,开始出现焦虑的杂声,李涛望周围望了望,警察无奈的眼神;记者期待的眼神;行人看动物园猴子似的眼神;车上乘客愤怒的眼神……
“要跳乘早啊,我还赶时间呢。”同车一个穿着sales模样的男人冒出了一句。
“可不是,耽误人家时间。”一个中年妇女搭话了。
“别这么说,始终是条人命啊。”提着菜篮子的一个老太太忙劝着。
“你老人家时间多闲着当然这么说了,现在这号事多了,要跳早跳了,再说地球少了谁不转啊。”中年妇女似乎很愤怒。
李涛仔细端详桥上的那个男子,灰土色的衣服,苍老而惶恐不安的脸。他就像一只刚刚送进动物园的动物,茫然地望着地上的人。下面的人群早已开始喧闹起来,一边跟旁边的人交流一边还不时指两下,现在好像不是他想跳了,而是下面的人要他跳。忽然男人站了起来,踱了两下步,气氛刹那凝结起来,他朝下看了看,身体颤抖了几下,人群中开始有人惊叫了几声,但是他并没有跳下,儿时望了望远方的天,好一阵,眼神呆呆地。
作者: 红尘琴心 时间: 2009-4-6 20:25
他在想什么呢?感伤自己的人生;舍不的远方的家人;还是难以决定对于生与死的抉择?
最后男人开始走向警察,选择了在同类面前怯弱。一阵充满失望的嘘声回荡在逐渐散开的人群。有时候活下去更需要勇气。
晚上,李涛翻来覆去睡不着,穿着裤衩把心中的想法写在墙上:“有时候自杀者常常以为自己的死可以惊醒全世界甚至让整个人类为之惋惜,殊不知自己幼稚的行为或许只不过是其他人生命中一道短暂而毫无价值的风景,又可能只是一场免费的闹剧。自杀,有时候毫无意义!”
李涛发觉最近自己的朋友似乎都在同一时间想起了他,时不时就有一个老同学给电话过来。“涛哥,我来广州了,什么时候有空来招待我啊?”“喂,涛,我是明,周末去唱k不?”“喂,我阿平,星期五我生日,到我那,早点啊,就这样……”
每个人都忙碌地生活着,紧张而渐上轨道,除了自己。好几次李涛出去闲逛,内急跑到商场解手,这地方原本李涛不敢常去,因为每一次站在商场看到价格不斐的物品,还有那些穿着时髦、高贵的男女,李涛总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乡巴佬,显得如此的碍眼,这里并不属于他。而他的同窗们就不是这样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依循着自己的生活频率生活着。
周五并不是一个好天气,天空阴沉沉的,入冬的干冷让人直打哆嗦。“难道老天也觉得我不该去?”李涛站在公车站望着天空问自己。
今天是大学同学王佳明生日,王佳明大学和李涛同宿舍,178的个头,玩得一手好篮球,大学时外号“花蝴蝶”,不少女孩子都喜欢围着他转,身边的女人就像衣服一样,一个季度换一套。一到了周末想看到他比看到UFO还难,平时就算在宿舍也手机没停过,讲电话的最长时间绝对是学校创校以来的记录。
当然情场得意考场失意,只有在考试前一夜悬梁刺股的他,成绩可想而知,毕业成绩表上惨不忍睹,让人对素质教育感慨万千。正当好友们为他找工作担心时,他居然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在市供电系统。那时候有一场供电系统的专场招聘会,人山人海,如果你站在队伍中间询问下同列的应聘学生绝对让你感觉一山还比一山高,名校学生比比皆是。当李涛递上精心制作的简历时,面试官看了他的简历一下然后匆匆寒暄了几句就叫他回去等消息。到王佳明时,一个站在面试官后面的一个中年男子对面试官悄悄说了句话,然后面试官微笑着收下了简历,李涛看到了,王佳明的简历放的是薄薄的一叠,而自己的那份正堆在另一座“简历小山”上。
王佳明的生日在一间KTV中庆祝,李涛推门走进包厢,包括王佳明已经有四个人在那里,有一个女的,脸上的粉打得很浓,穿着紫色长袖衣、短裙加黑裤袜,很性感的打扮,当然也很漂亮,难怪有人说,现在的妓女打扮得像大学生,大学生打扮得像妓女。其他两个男的一个是李涛大学的同学何宇坤,另一个不认识。王佳明正和他们口沫横飞地喷话,见李涛来了大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你这家伙毕业后就常搞失踪,不讲义气,赶快坐下来。”
“这是我女朋友,杨晓丹,这位是我的同事,小马。”然后指着李涛说:“这是我大学同宿舍的哥们,叫李涛。”
李涛跟他们打了招呼,坐在旁边喝酒。“嘿,你现在在哪混呢?”何宇坤用手肘贴着李涛说。
“没有,就在一间公司打杂,做些没前途的东西,你呢?”李涛不想说自己失业了,那免不了又是一番解释,而且越解释越糟。
何宇坤直摇头说:“我啊,不行啊,现在在银行做柜台,每天数着一叠叠的大红纸,却都不是自己的,不知有多郁闷了,工资又不高。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不同啊,以后能自己干,是吧,李总。”
李涛知道何宇坤这家伙喜欢说反话来炫耀自己,就不理睬他,转过头来问王佳明,“明最近忙什么啊?”
“瞎忙,有时候还要去出差,累到死。工资又低。”
接着又来了两个同学。李涛整个晚上心情都很沉重,有种想快点逃脱这个地方的感觉。听着每一个人逐渐稳定的近况,而自己却为着一份工作而发愁,甚至还欠着同学钱,“人比人气死人”的感觉此时是那么的真切。
唱玩K,王佳明拿出钱埋单,李涛瞅见杨晓丹背对着自己一副颇不屑的感觉。大家都在门口分别,李涛居然发现王佳明有车了,开着一台日产骐达。“看来你混得不错啊,王佳明。”
“嘿,人家牛啊。都打算供房了”小马拍拍王佳明的肩膀。
“别,都是家人的帮助,我哪有这本事现在。有空联系啊。”王佳明开着车送女朋友走了。其他人也各自挥手告别。
李涛一个人走在空旷的大街上,心里很不是滋味,裹紧身上的风衣,有一些饭菜的味道,穿了一星期了。李涛嗅了嗅,的确很难闻,怪不得刚才王佳明的女朋友一直看着自己皱眉头。想想自己的装扮和其他人比起来是那么的寒酸,李涛长长地嘘了口气。人往往会有妒忌的心理,嫉妒衍生自卑,很讨厌这种感觉,但是又无可奈何。
“失业”这个词在电视的报道中总是很沉重,以前李涛没有感觉到,现在这种无所事事却怎么也望不到未来的感受很彻底,那种空洞洞的寒冷冰冷到了骨髓。
“我从来没有想过对于生活茫然失措的感觉是那么的难受,只怪自己太自大、太冲动。看着曾经一起的朋友日子是那么的充实,那一刻发觉自己越来越像一只在朽木中等待死亡的蛀虫。”晚上,李涛望着墙壁翻着以前学校写的日记和计划,彻夜难眠。
李涛回出租屋的路上有一个很大的商场,整个商场的外形是一艘轮船。里面有酒家还有很多间隔开的商业街,街中央都有一条长椅。这个商场很空旷,很多店铺都空着没有租出去,所以人气很冷清,只有周末才好一点。
李涛每次晚上回家都喜欢来这里逛逛,在长椅上坐坐。李涛喜欢坐在一间叫做“亚基拉”的手袋店前面的长椅上。每次李涛都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那,然后望着店里。这是一间买韩式手袋的小商店,店主是一个女生,20出头,比较瘦,留着****头,样子很清秀,最重要的是她很少打扮,常常都是素颜。不可否认,李涛坐在那里是因为喜欢她,从第一眼看到她开始。一见钟情似乎现在似乎是一种很可笑只会出现在电视剧的东西,但是李涛看着她入神的时候嘴角总是不经意挂起微笑。
她是一个很有规律的女人,每天下午六点半,她都会准时收店。
她也是一个做事很专注的女孩,即使店铺里面没有什么纸屑,她都会细细地打扫每一个角落,然后用一把断了半截木柄的拖把弓着腰把地拖上两遍。然后关门锁门回家。她穿衣服很好看,好看也有不同的定义,有些人是让人惊艳,有些人却是让人舒服的感觉,她属于后者。
她从来没有望李涛这边看,即使有,也是偶尔一瞥,她总是坐在收银台的椅子上翻看着杂志,又或者走到隔壁和玩具店的女孩聊天。或许她早已警觉不知什么时候店门前开始有个不明身份的中国籍花痴在窥视着她;又或许在她看来李涛只不过跟商场的摆设一样是那么的习以为常。
李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习惯每天这个时候坐在这里,只是当李涛感到前路茫茫暗自心伤时,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情总是能够平复起来,想起很多以前快乐的感动的瞬间,想起自己的欢喜和忧伤,人喜欢回忆了说明他开始老了,的确,李涛似乎逐渐感觉到自己正无可奈何的变老,越长大却越失落。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青春靓丽的女孩能够每天守在店铺里,这个年龄正是女人最无价的岁月啊,青春永远是价值连城。李涛慢慢感觉到自己正渐渐地喜欢她。
坐在这里的时候,李涛手里都会捧着本书,一边看书一边偷瞅她两眼,每当她打扫玩锁门的时候,李涛就开始收拾挎包,准备回家。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去搭讪,只是那一次后,李涛就不敢冲动了。
有一次,女孩收铺很匆忙,可能家里有什么急事,锁门时啪一下锁完就走,放进手提袋的时候没放准,掉在地上了,可是她似乎没有发现,一直走。李涛连忙拾起钥匙追上去,女孩见有陌生人追来,心一惊,正打算叫。李涛忙解释:“不是,你掉了钥匙,我没恶意的。”女孩接过钥匙,飞也似地走了。李涛没有怪她,一个女孩子见到经常窥视自己的陌生男人冲过来不怕才奇怪呢。
作者: 红尘琴心 时间: 2009-4-6 20:26
从那以后李涛看她就不敢那么肆意了。
李涛以前心很野,常常自以为是,最终也造成了现在的窘况,他不喜欢做枯燥而一年如一日的工作,所以在自己构筑的童话里,向往着充满创意不受条框束缚的广告业,当然这个膨胀的泡泡破了,而且是那么的彻底。
记得辞职前的那一个月,李涛常常和部门里那三个比较聊得来的同事开讨论会。整天一瞅着机会就躲进机房里叹空调聊天,讲趣事,论人生,经常性批判所处的行业和从事的工作,并偶尔咒骂主管的无能和白痴行为。每每说到激动时,群情激奋,口沫横飞。甚至针对公司的管理和国家的某些政策颇有微词。就这样进行了一个月的“机房会议”后。李涛和其中一个同事选择了另谋高就。
职场里有句话:“上司和辞职的人最不能得罪。”可惜李涛的主管不懂得这个道理,平时推卸责任惯了,就随手把一个自己放在抽屉里两个星期忘了搞也不会搞的项目扔给李涛说你跟一跟,这个以后就你负责了。李涛清楚的记得刚才那个项目的人下了最后通牒,说项目拿过来这么久还不见解决,怀疑这个部门都不干活,如果明天还搞不好就到老总那参负责人一本。主管在危机时刻使出了他常用的杀手锏——移花接木,把责任推给李涛。
野鸭撞到抢眼上,李涛决定好好酝酿下,把以往的气都聚集了再好好放他一炮。李涛把资料扔到主管桌前,“我不会”。
主管愣了一下,“不会学啊,工资总不能白领吧,做事情应该对得住公司,整个程序好好测试一下,跟你说啊,明天要是搞不好责任可是你的。”
李涛指了指资料中的一个程序语言说这里是你加上去的吧,很明显错了,而且测试一天能测出来?
李涛永远忘不了主管那句极其白痴又自大的话“怀疑我的程序就是怀疑你自己。”
“不好意思,我不干了,今早没知会你,已经跟老大说了。跟你说句实话,就你这水平,还当主管?”
“你……”其他几个同事没作声,但是李涛知道他们心里都笑开花了,终于有英雄帮他们出完恶气了。
走的那天,奥运会正好开幕,李涛向经理表达了这么长时间来能受到领导看重的感激之情,并为能在公司的工作中成长感到无比依恋。经理也怀着深深的遗憾进行了适当的挽留。李涛拿着装着自己物品的袋子走出公司门口时颇有点“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傲气。
时间只有在与过去的某段记忆比较时才会发现它的流逝,例如当你跟以前的同学聚会时,尽兴之后掐指一算才发觉与他相识至今已有十载春秋。
李涛也是如此,在街上晃荡了许久,坐在街边的长凳上,禁不住回忆起以前的事儿来,琢磨着一算,辞职到现在已经有六个月了,马上就要过年了,辞职前李涛曾设想过很多种情况却没估计到自己一个不留神,失业就已达半年之久,“青春经不住等待”这句话李涛此时是深有体会。
望着街上来往的行人,李涛不停地拨弄着手里的手机,打开又合上,上下翻动着号码接着又打开计算机功能胡按一番,让人看上去很忙碌的样子,今天是周三,李涛不希望人家觉得自己是一个大白天晃悠的无业青年。坐久了,李涛很想起身走走,但是身子却僵硬起来,不知道该去往何处。现在李涛就像是一个发动马达的航船,只是没有行驶的方向。沉默了许久,李涛还是站起来抬头看看树叶中透过的阳光,然后凭直觉向一个方向走去。市区交通发达,至少不会迷路。好几次百无聊赖地走,李涛反而希望自己迷路,或者在行走中昏死过去,迷失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某些东西见多了,或者某件事做多了,始终会让人感到厌烦,例如像现在这样如盲头苍蝇般在城市乱撞,可悲的是苍蝇还可以逐臭,李涛却不知道自己该追逐什么。
最近的媒体经常报道前段时间全球金融海啸造成的巨大影响,李涛虽然不能体会到报道中常常提到的“裁员”、“破产”遭遇,但是他还是从另一个侧面感受到了这次海啸的巨浪。李涛最近接到的面试电话就像最近半年的股市,从牛市刹那间下滑到熊市,有时候甚至几个星期才能接到一个。也难怪,全球很多企业裁员都伤脑筋了,还请人?
“怎么那么巧呢?!”李涛回想自己八月底辞职,九月份金融危机就由美国爆发席卷全球。命,李涛越来越信这个了。
走了一会,身上开始越来越热,天气预报说今天阴天,温度较低,要注意保暖。可是十点过后,阳光却逐渐普照大地,时间仿佛回到了夏天。李涛已觉得后背都湿透了,脱下大衣,些许的冬风却又从衣服的缝隙中钻进湿润的衣服,不觉又感到冷起来。一热一冷,鼻子开始痒起来,搞得大衣穿也不是脱也不是。李涛此刻的心情烦躁到了极点。“这该死的世界。”狠狠吹了口气,“难道我的这辈子就这样了?”李涛忽然感到恐惧。
手机在经过一段颇长时间的沉寂后终于响了起来,只响了两下,李涛已经把电话放到耳边了,失业的人对电话总是那么敏感。重要的是来电是本地固定电话。当然这并不足以让李涛欣喜若狂,因为有好几次当以为是用人单位电话时,一接听,居然是老同学上班无聊打公司电话来消磨时间。
“喂,你好。”李涛极力把声音压得温婉。
“喂,你好,这里是高城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请问你是李先生吗?”
“恩,是的,您说。”
“哦,李先生你好,我们受到你的简历并想约您明天早上10前到我们这里来面试,不知你有没有空?
“哦,明天10点是吧,没问题。”
“好的,地址我们会发到你的邮箱,请你准时到好吗。”
“好的,到时一定准时到。”
“好,就这样。”对方挂断了电话。
挂掉电话的感觉李涛突然觉得一股暖流打从心里流遍身上。“我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我这次一定要“秒杀”这个职位,魔兽游戏玩多了总容易入戏。
李涛摸出了钱包,发觉今天非常有必要去犒劳自己一番,汽车跑长途前还要巡检加油呢,就去麦当劳吧,走在路上,尽管李涛极力警告自己面试机会不等于成功,小心乐极生悲。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无法抑制住自己,毕竟很长时间没有面试了。走着走着,他发现自己的身子骨开始轻飘飘的,有点那种丹顶鹤起步飞翔的感觉。
李涛指着一个套餐:“给我5号套餐。”那神情活像一个刚刚向父母要了零花钱买糖的孩子一样。
麦当劳只是一个卖快餐的企业,能够在全球各地迅速扩张自然有它的道理。李涛发现无论哪一间麦当劳,服务员都如一个模子似的勤快和亲切。“欢迎光临麦当劳!”和善的语气,自然的笑容加上那特有的散发着暖色调的装修,无时不刻充溢着温馨的感觉,每一次来到这里都能让人暂时卸下心中的压抑。
“我应该像她们那样认真做事,这次如果成功一定要好好干。”李涛往嘴里塞了几个松脆的薯条。
“但是……”狠狠嘬了口冰爽的可乐。
“如果过几天又有更好的企业提供面试机会,那我去不去呢?说不定现在的情况没有媒体说的那么严重。”
李涛突然觉得现在非常有必要将自己的快乐分成两半,于是拨通了同学成毅的电话。
“喂,成毅,在上班?”
“呦,这么久不露面,叫你出来也找藉口失踪,我还以为你移民到地府了。”
“操,你才是呢,别废话,今晚有时间不?”
“您安排。”
晚上,和成毅吃了顿饭并抒发了自己对社会与未来经济的期许后,李涛拿着笔,坐在床上望着墙壁发呆,从毕业那会搬到这里,雄心壮志地在墙上写下梦想,接着工作的委屈、社会的见闻、感慨。每一份不同凡响的感觉都记录在这面墙上。时间在无情地流逝,也在悄悄地改变着人的思想。李涛开始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了,每当在超市里看着两夫妻带着孩子逛商场的小家庭,李涛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逐渐向他走近,年纪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抓着铅笔,在墙上画了一个小房子,一辆小汽车,并写下了自己的五年计划。是该好好努力下了,找到工作后首先应该找个女朋友,年年过“双十一”,李涛很孤独。
作者: 红尘琴心 时间: 2009-4-6 20:26
第二天,李涛起了个大早,在镜子面前把头发抚了好几次。然后把简历、资料什么的整好塞进包里。
手里拿着写着公司地址的纸条,李涛8点钟就站在了公车站,一个偌小的站牌下熙攘着一堆向左张望的人头,每当有公车从远处驶来,就跟阅兵似的。其实广州的“挤文化”可是很有代表性,绝对不亚于当年火车站周边的“飞车抢劫”,只是“摩托党”已经成为历史,而“挤”却仍旧每天在广州上演。5路公车来了,李涛也跟那些上班族一样,如潮水般涌向车门,车上空间有限,于是作为必经的前门,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其实,“挤”已经在中国成为一种现象,甚至是一种习惯,有时候,即使开来的是一辆空车,也不乏争先恐后的人,有专家评论说中国人的劣性体现于此,李涛却觉得这恰恰体现了中国人的危机意识,居安思危呀。
李涛辞职后已经有半年时间没有在繁忙时段挤公车了,现在抓着拉手被人群夹着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甚至喜欢上那些夹杂着汗味和香水味的气味。
颇费了点时间,终于找到了那间公司,一座较为破旧的六层写字楼,而且只有货梯,旁边还是居民楼,李涛心马上凉了一半,上不上去?如果人家真的要我了,那我真的在这里上班吗?心中的高级写字楼似乎越来越远。
咬咬牙还是冲了上去。爬到三楼,门口显得很小气,是一个铁闸门,门后是前台,前台做得还是有点现代化的。前台小姐是个20出头的女人,脸尖尖的,很瘦,脸上有不少豆豆。
“你好,我是来面试的。”
前台见到有人来,愣了一下,还是走到饮水机前先把自己的杯子倒满然后走到前台。
“喔,面试什么职位?”语气很生硬。
“客户代表。”
“是昨天叫你来面试的吗?”
“是的。”
前台拿了张简历表“你先填填吧,填好了交给我,记得写上职位和薪金要求。”
李涛观察这间公司,其实内部装修还是跟高级写字楼差不远,只是有点小。要是以前,李涛早就走了。但现在他还是规规矩矩地填好了简历,然后交到前台。
李涛把笔放好,然后整了整仪容,通常这个时候前台会带他去见面试官。
令李涛惊奇的是,前台拿了简历表后,对他说:“恩,李先生,如果你符合我们的需求我在这个周五前我会再通知你来面试的。”
“我来就是填张表?网上不是发给你们了吗?”
前台没有说话,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李涛觉得全身开始发毛,有种在地狱迷路转过头看见女鬼的感觉。那一刹那,李涛明白了,公司已经招够了人,叫了他来面试又不好意思直说,于是假装给他填表。
很恶心,李涛觉得自己像吃了隔夜的冷粥般反胃。
渐渐的,时间还是一如既往地流逝。一晃眼,一个星期过去了。李涛依旧步履蹒跚地行走在行人如织的街道上。什么时候才能有工作?欠同学的钱什么时候才能还?李涛不敢想,想多了怕做出自己控制不住的事。从来就没有如此地迷茫过。抬头望望天空,小街上的大树葳蕤得把小街的遮盖起来,树叶之间闪烁的阳光在李涛的眼里不住地闪动。我应该怎么办?等待?
李涛一直都有恐高症,但是现在忽然很想站在高处透透气,地面的空气太混浊,有点呼吸困难。在7-11买了两罐啤酒,悲伤的时候必须有啤酒才有感觉。去隔壁小区的居民楼爬到楼顶,趴在栏杆上,本来想学电视里的人坐在栏杆上,鼓了好几次劲没坐上去。李涛望了望远方,想起了自己的十几载读书时光,以前自己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处境。人不开心了就会感到孤独,从口袋拿出手机,拨给了成毅。
“喂,成毅,我在天台上喝啤酒呢。”
“涛哥,别跟我开玩笑了,我相信你会过得好的,好了,我还要干活呢,给老板看见我打电话又说大道理了。就这样啊,改天玩。”
嘟……
“喂,王佳明吗?我是李涛,我……”
“喂,李涛啊,我现在正在武汉出差呢,唉,出去走走人就是不同,见识长啊。以后你也多出去走走,没坏处。今晚还要和同事去当地的桑拿考察呢,嘿嘿……喂,你听我说话吗……喂?”
嘟……
再过五天就是09年春节了。今年不必再祈求任何希望,李涛翻完月历开始收拾行装,并打电话订了明天回家的车票。在看看墙壁上写的理想,那密密麻麻的字是那样的刺眼,毕业后工作一年失业半年,这教训真的无法轻易忘记。
李涛锁好门,明天就要回去了,想再到周围逛逛。
走在路上,李涛满脑子乱乱的,理不清思绪。不知不觉就又走到了“亚基拉”手袋店前,有时候人经常性地做某件事或者走一样的路,时间长了即使不留神也会走到目的地,以前上班时就是这样,李涛经常坐地铁回家,一下班走着走着想起了什么事情,一回过神来居然就到了地铁口。要不现在哪行都有职业病呢。
手袋店的女孩依旧坐在柜台前很仔细地看着报纸。李涛做到店门前那张长凳上,不住地环视着周围的熟悉的景物。记忆中的场景总是那么地令人伤感,凝望着商业广场的每一间商铺,还有二楼的书城和麦当劳,眼中闪现的是许许多多个自己曾经的影子,迷茫的闲逛;麦当劳窗口托着腮帮的沉思;书店的入神……
无数个自己不断地跨越时空重合在一起,平淡的每一天,一个不经意间,时间却已吞噬了青春——属于人一生最完美珍贵的东西。
伤感的回忆是可怕的,它像无数个水滴,汇入李涛眼中,慢慢地形成了噙在眼睛的泪水。李涛忙用袖子把泪水抹掉,在这人来人往的的大城市,他知道自己需要一个男人的尊严。
“给。”一张面纸递到李涛面前,抬头一看,“亚基拉”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跟前。
李涛接过面纸:“谢谢,最近天气不好人上火,眼睛老觉得不舒服。”男人不会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轻易流泪。
“上次你帮了我,都没有谢谢你,不好意思,我防御心强一点,以为你有什么居心。”
“没关系啦,那你现在怎么就相信我不是坏人啦?”李涛用面纸不停地擦拭着脸颊。
“每天都看见你固定时间坐在这里,可见你是个专一的人。而且你刚才哭了,那种眼泪有时候是装不出来的。”
“没有啦,刚才不是跟你说了,我只是眼睛干涩有点痒而已。”
“我叫小夏,夏晓敏。”晓敏笑着,眼睛像水中闪动着的弯月。
李涛也笑着看着她:“我叫李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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