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社会责任是真是假？

品质保证

2月24日，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发布了《绿色信贷指引》。随着该指引的出台，中国在全球范围内一跃成为首先在银行部门施行环境标准及准则的国家。尤其突出的是，《指引》将企业融资与项目融资同时纳入了强制管辖范围，为金融机构对企业环境问题进行监管提供了重要依据，明确了环境问题与信贷准入之间的关系。该《指引》的实施必定会步履维艰、困难重重，但是，其严肃性却不容置疑。

今天，美国商会在华盛顿发表了其第一份有关中国企业社会责任的研究报告——《中国：企业责任推动可持续增长》，我是撰稿人之一。这项研究的目的是为了让企业对中国快速变化的经营环境有所了解。

这份报告探讨了中国公开关注的“企业社会责任”的实质。那么，这究竟只是绿色的粉饰，抑或只能算是与商业和国家发展有点关系的附属工作？还是中国为打造成一个世界领先的广泛绿色经济体而制定的一项深层战略呢？

报告在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虽然对应前者有很多显而易见的例子，但是经过与国际经验更广泛地比较，其实第二点才是更准确的结论。有责任心的、绿色的经济道路既是中国国家稳定的先决条件，又是它作为一个新兴超级大国的道德责任，也是正处于环境状况自由落体中的全球经济的新希望。

中国“十二五”规划中针对推动国内经济的平衡发展制定了宏伟目标。当前的经济模式用中国总理温家宝的话说就是，发展中“不平衡、不稳定、不协调、不可持续”的问题依然突出。 针对这一问题，“十二五”规划期间环保投入将达到4500亿美元（2.8万亿人民币）。此外，在可再生能源和智能电网领域还将分别投入4500亿美元和6 千亿美元（3.8万亿人民币）。这一切，都充分证明了中国在这一问题上的坚定立场。不仅如此，中国政府近期还宣布，在北京、天津、上海、重庆、深圳、湖北、广东等七个省、市、自治区开展碳排放权交易试点，覆盖人口数亿，涵盖企业达数十万家。

除了这些宏观经济措施和财政手段之外，中国政府还逐步加强了对企业的管理。2006年颁布的新《公司法》中这样说道：“公司从事经营活动，必须遵守法律、行政法规，遵守社会公德、商业道德，诚实守信，接受政府和社会公众的监督，承担社会责任。”

2007年，商业部下发了《关于加强出口企业环境监管的通知》，针对具有违反社会责任行为的企业，将终止其从事对外贸易经营活动的权利。2008年，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SASAC）印发了《关于中央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指导意见》。这些名为指导，实为强制的指导意见将企业社会责任定义为国有企业为实现国家发展目标做贡献的渠道。

在这方面，中国所采取的举措并不局限于国内。日前，中国作为联合国人权理事会成员国签署了《联合国商业与人权指导原则》。此举或许会让一些人大跌眼镜。根据《指导原则》，国家有责任提供人权保障，企业有义务尊重人权，并且当人权因企业相关事由而受损时，企业有义务进行补救。尽管中国在向国际标准靠拢方面总是小心翼翼，但是却最终决定在国际标准化组织 （ISO）新的企业社会责任框架——ISO 26000上签字，而且还计划将其作为国家标准进行推广。

此外，经过筛选后，还有一些国际标准也进入了中国。2007年，森林管理委员会（FSC）在中国设立了工作组。到2011年为止，该组织已经在中国为两百多万公顷的森林进行了可持续认证。同时，该组织还为使用森林制品的公司颁发了新的认证，平均每三天就会有一家企业获得该组织的认证。

然而，对该组织而言，对具体的实施过程进行系统监测却是个老大难问题。从字面上看，该组织的工作重点已经发生了变化，从最初的关注公益和恪守认证标准转变为从战略上关注能效和供应链的安全、开发新的产品和服务、推动人才竞争、以及通过有效治理和问责制度为企业带来形象及其它方面的提升。

世界经济论坛最新发布的《中国企业国际化新兴最佳实践》中选出了10项中国企业践行社会责任的最佳案例。这些企业在国际业务中的表现尤其受到关注。此外，采用全球报告倡议组织（GRI）社会责任指南的中国企业目前至少有60余家。2010年，中国远洋运输集团（COSCO）的可持续发展报告更是通过了该组织最高级A+的全部要求。

类似的评级不仅国外有，中国也有。例如，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商业领袖组织——中国企业家俱乐部 每年都会公布企业绿色评级，其影响也日益扩大。此外，包括中国社会科学院企业社会责任研究中心在内的其它一些组织也推出了类似的评级。

然而，不可避免的是，有证据显示，在看似大好的形势下，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和环境责任的实际情况却往往远不尽如人意，其中甚至不乏一些信誓旦旦宣称自己在可持续发展领域身先士卒的企业。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实例包括骇人听闻的三鹿乳业事件。其总裁因蓄意销售有毒奶粉并导致数名婴幼儿死亡及上千名婴幼儿患病，被判处无期徒刑。

而与之相应的是，群众对于健康、安全等问题的抗议之声也越来越强。去年，沿海城市大连有上万名学生、白领举行示威，要求关闭该市的大连福佳化工厂。该厂主要生产对二甲苯，是一种具有轻微毒性的化学物质，主要用于塑料的生产。这次示威活动以胜利而告终。

与上面的胜利相比，农村地区和工人阶层在抗议企业失责方面所取得的成果似乎要逊色的多。然而，中国有着3.4亿网民和8100万博主。随着这些人话语权的逐渐增加，情况可能会有所变化。

据中国民政部统计，截至2008年，中国注册非政府组织约40万个。据非官方的估计，目前这一数字已经接近300万。环保活动组织获得了越来越多的关注。近期公众就城市污染所带来的健康隐患展开了激烈的争论，而这些组织在这场争论中所发挥的积极作用就是很好的佐证。

中国的成功、实际上是中国的生存问题，取决于这些星星点点的发展是否能够汇集起来，成为推动政治经济变革的强大力量。国家政策将对推动企业加强行为责任、提高绿色环保的投资理念和并绿化其产业投资及价值链的过程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然而民间监管、国际公认的可持续关系标准、公民行动和企业参与也将是在创造可靠地可持续性成果过程中的起到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这些趋势在国际和国内都是即将到来的。国际上，中国正处于对外投资的萌芽期，国家需要为这些投资寻求法律法规、渠道和丰硕成果。而在国内，国家不仅是允许，还迫切想要驾驭民间的监管力量。

从大方向上说，我们有自己的愿景和蓝图。但是，面对如此庞大、复杂、多变的体系，要想使其立刻发生改变，单凭“蓝图”规划会越来越无济于事。

实践经验越来越有赖于政策方针的形成，而不是像老一辈政策智囊团和决策者那样遵从抽象的、自上而下的传统。以证据为基础、有办法对其进行评价的有效实践在中国的政策发展与规划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这使那些致力于中国长远发展的非国家行为主体有更大的潜力去推动中国的政策和实践朝着可持续发展的方向前进。

作者系全球绿色发展研究所高级研究员
来源 FT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