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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hnzhangyibin 引子 又是清明,懒洋洋的阳光照着石山上那座孤零零的坟墓,己经凹陷下去的坟堆上,长满了深深的茅草,坟前用一块大石头做了个记号,让人记起这里葬着一个人。 此刻,一位约莫六十岁的老妇人伫立在坟前。刻满皱纹的脸上,一双深陷的眼睛润满了泪水,嘴角在慢慢地抽动着,似乎是在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少清”。 “三十多年了,你在地下过得还好吗?你那么决绝地走了,你可知道你留给我的是多少屈辱和悔恨?!多少个不眠之夜,想到我们有数的那些甜蜜的日子,想到我们共同的儿子,我才有勇气在世上苟且偷生!不过,也快了,儿女们都成了家,过个几年,我也该下来陪你了。每次来都不方便给你带你爱吃的东西。只好给你多烧些纸钱,你领了,自己多在阴间买些好吃的享用。”说着擦了把泪,在快燃尽的纸钱上又加了一叠新的纸钱,足足烧了有十来分钟。 这地方有点背阴,一阵山风吹过,带起了刚刚燃尽的纸灰,在坟头盘旋,似乎是她的少清地下有知,正在领受她烧的纸钱。老妇人心头一酸,又念叨道:“你这天杀的,你倒在地下快活,却不知道我在地上过得多么清苦!嘿!也罢,只要你地下过得好,我也心安了……”站起身,又怅怅地看了这荒凉的坟头片刻,才车转身,一步三回头地慢慢地走下山来。
第一章 阴错阳差 这老妇人名叫爱梅,是西阳乡,谢家村人。二十岁的时候,由大乔乡吴家村嫁过去的。丈夫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泥瓦匠,叫谢忠实。小时候得过天花,在脸上留下了一脸的麻子,本来就干瘦的身体,加上不忠看的一张脸,村上的人背地里都说:爱梅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没办法,爱梅家里穷,家里六子妹,她是老大,爸爸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妈妈有严重的风湿病,干不了重活,靠生产队每年分的指标粮,还必须掺上大半杂粮才勉强填饱肚子。衣服是二年难得做一次,经常是大的穿了不能再穿,改小点再给小的穿,轮到最小的,身上就剩几根纱了,补丁叠补丁,分不清那是原色。一年到头都短钱用,每年生产队办决算,她家是全队最大的超支户,家里能看得上眼的,就算餐柜上那只青花的茶壶了。 以前,也有几家来提过亲,但一进爱梅家,看到那家徒四壁的样子,都回了信。第一次和谢忠实相亲的时候,爱梅丝毫就看不上眼,但家里人说:虽样子丑点,好歹有门手艺,能赚几个轻松钱贴补家用,劝爱梅嫁过去算了,爱梅死活不点头,这事拖了一年多。 有天,五妹哭着从学校回来,对她妈说:“妈妈,你还不给我交齐学费,明天老师就不让上课了!”晚上,一家人为了这五元钱的学费愁得在屋里静默了有半个钟头。老吴坐在火炉边上,一个劲地“吧哒,吧哒”抽着旱烟,半响不言声。爱梅妈忍不住了,眼睛看过来,盯着爱梅说:“梅子,你看你妹妹都八岁了,才读二年级,家里没钱,你是老大,你不替家里面想,还指望谁啊?我看那谢忠实丑是丑点,人却老实,是个过日子的人,你嫁过去应该不会吃亏。你为了定,那边多少会给些礼金,你妹妹读书的事就有着落了,人这一辈子啊还真不得不信命,你就将就些吧!”爱梅眼泪汪汪地看了五妹一眼,又看着一筹莫展的爸爸、妈妈,心里面象是倒翻了一瓶醋,酸酸的、苦苦的,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爸、妈,就听你们的吧!”说完走进里屋,躺在床上,心里面觉得有说不出的委屈,眼泪不自觉地顺着脸庞往下流,她也顾不上擦,翻转身抱着枕头,压抑着声音无助地伤心地哭起来…… 第二天,爱梅妈带了信给媒人,媒人很快回了信:若没有意见,就定个日子为定,那边就送礼金过来,日子就选在二月初六。 一大早,爱梅妈就去街上割了两斤肉,去邻家借了几个鸡蛋,把房子仔细地打扫了一遍,桌、凳、碗柜重新抹过,看上去亮堂多了,平添了几分喜气! 快中午的时候,谢忠实被媒人引着,来到了爱梅家。瘦瘦的肩膀上,挑着一担箩筐,筐里放了两匹布:一匹蓝咔叽、一匹灰咔叽、一条淡红色带白点的纱巾、还有几块二三斤重的肉和几条二三斤重的草鱼、几块红色的毛巾上各放着一张暂新的十元面额的“工农兵”。 礼担是爱梅的堂弟接过来的,婶婶帮忙摆开的,大家约略的看了一眼,都小声的议论着:聘礼来得还不错。 午饭上,谢忠实坐在靠媒人的凳子上,旁边坐着爱梅她爸。谢忠实有点拘谨,低头看着碗里,不敢看桌子上任何一个人,媒人一个劲地夸谢忠实:人老实,手艺不错,家里就一个老妈,负担也不重,兄弟两个,大的前年就结婚了,家里有瓦房六间,他哥己分家出去,他和老母亲住一起,老人家身体很好,还能帮着谢忠实了理一些家务,谢家村是个大村,方圆二十里都是算得着的富裕村,去年办决算,最少的一个队也办了八毛钱一个工,远远近近的姑娘都很乐意嫁到这个村做媳妇,如果不是特别差的男孩子,一到十八九岁就有远近的媒人上门说媒,要不是谢忠实模样长得丑点,早就成亲了。 爱梅妈听媒人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又看到这人也老实,心里面就己愿意了六、七分。爱梅坐在谢忠实的对面,夹菜的时候拿眼睛瞟了一眼对面的谢忠实,见他低着头,一个劲地吃饭,老实巴交的样子,心里的抗拒无形中也减了二、三分。 吃过饭,放下碗筷,谢忠实忙从衣袋里掏出一包跃进烟,双手抽了一支递给爱梅的爸爸,并小声地嘟咙了一句:“叔叔,请抽烟!”老吴不客气地接过烟,点着了,眼睛看了一眼谢忠实,随口问了句:“小伙了今年贵庚?”“不敢,晚辈今年虚岁二十三了。”“家里弟兄几个啊?”“两个,上面一个哥哥。”“你爸妈身体都好吧?”“谢叔叔关心,我父亲过世五年了,家里还有一个娘,今年六十多了,身子骨还硬朗。”“每年除了做手艺,生产队一年还能做多少工分?”“还能做三百多个工分,每年年终还能从队里面分到百十来元钱。” 老吴猛吸了几口香烟,再缓缓地从嘴里吐出,氤氲的烟雾立即罩住了老吴有点过早苍老的脸。他沉默了片刻,眼睛盯了媒人一眼,媒人立即会意地起身,把老吴两口子叫到内屋,问:“老吴啊,人你们也看到了,你们两个有什么意见没有?”老吴抽着烟没说话,梅子妈说:“人是长得有点丑,但人还算知书达理的,地方也还不错,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婚姻,我看就这样吧。”接着,用眼光看着老吴。老吴吸完了烟,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小心地踩灭了,咽了口唾沫:“小伙子人老实,也懂礼,面相差点就差点,咱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只要我女儿嫁过去两人能好好过日子就行。”媒人接过话茬说:“老吴,你们两口子都是爽快人,别的不敢打包票,人老实是没说的,十里八乡是老实出了名的。对大人子也孝顺,做事勤快,只要你们爱梅不嫌他丑,我看过日子没问题!你们两老这关是过了,我再喊你女儿问下,看她的意见怎样。”说着,出去把爱梅叫过来:“梅子,你爸妈都同意了这门亲事,就看你自己怎么打算了。”爱梅低着头,脚在地上不自觉地擦着,半天不说话。媒人急了:“梅子啊,说句不中听的话,我看你是嫌人家长得丑,心里还不太情愿。这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不是一阵子的事,是要过一辈子的事,男人家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只要能挣工分,会关心人就行!我看你就别犹豫了,象他那样的家庭,地方也好,我敢说他打不了单身的!”爱梅抬起头瞅了一眼媒人,嗫嚅地说:“我爸妈都同意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就这样吧。”媒人赶紧地说了句:“这才是懂事的好姑娘!那这事就这么定了,那今天就打茶为定一次搞,今年就把这喜事办了算了,老吴你们两口子看呢?”“要那么急吗?我还指望梅子给我挣两年工分呢!”老吴答道:“以后成事了,郎为半崽,你就叫忠实多给你做两天工夫就是了。女大不中留,闺女大了该嫁人就得嫁人啊!这事我看就这么定了,你们就挑个日子,我好要男家做准备。时候也不早了,我看你就打发我们走吧!”爱梅妈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对包裹手巾,外加二十元钱,给了媒人。然后,把箩筐也一并给了媒人,里面是一对做好的布鞋和二十元钱。谢忠实过来,接过担子,道了谢,说过烦劳,跟随媒人一前一后出了吴家村。 过门那天,爱梅辞了祖,眼泪汪汪地跟父母道了别,便由婶娘掺扶着,随迎亲的队伍离开了生活了二十年的家。爱梅今天上身穿的是红底碎花的外衣,下身穿的是蓝咔叽的裤子,头上两条油亮的辫子梳得紧紧齐齐,一张俊俏的脸上两朵红云轻现,水灵灵的样子更添了几分漂亮。谢忠实今天穿的是一身军黄色的中山装,西式头梳得油光锃亮,脸上的麻子因为兴奋似乎没好么显眼,让人看了却也有几分英气。 男家今天过来接亲的来了八个,都是谢忠实的叔伯兄弟,接亲的礼来得也叫爱梅她爸妈蛮中意的,来了三个三百:一百元钱、一百斤鱼肉、一百斤米、外加给爱梅买的一块上海牌的手表。在吴家村所有出嫁的女孩子中,这是礼来得最丰厚的一个,这给老吴两口子挣足了面子。 老吴今天穿的是一套黑色的中山装,胡须新刮了,头发刚理过。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让人看上去年轻了许多!爱梅爸要随着送亲,所以今天收拾得很精神。爱梅妈则穿的是大襟的蓝哔叽上衣,黑色的哔叽裤,略显灰白的头发梳了一个髻,用头发夹收拾得清清爽爽,平添了几分徐娘风韵。爱梅家打发的是四床被、六抬家私,外加别人送的一些开水瓶、搪瓷盆之类的东西,却也算象模象样。 迎亲队伍起程了,这边女家放了一挂老长的鞭炮,送出了几十米,爱梅妈目送着着长长的送村队伍上了村头的大路,眼里不觉湿润了,要流泪的样子,她忙扯着衣襟擦了下眼窝,旁边一个妇女不无羡慕地对爱梅妈道:“吴婶啊,这么闹意嫁女,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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