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补白

若我安可

夏日补白

过去的每一个夏季，好像都很短暂，短得我每每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记不起。

某一天大概我的记忆突然苏醒，才想起，原来，夏季于我的昨日种种所占之份量如此重要，而我曾经喜欢的原来竟然不是秋天，却是那少年情绪般的暮春初夏。

很多零碎的片断常在我的记忆或梦境中涌来，不想让它们就这样随我在时光中散落天涯，就此记下。

 

四五岁时的夏天，和妈妈住在一个水电站，傍晚，天边堆着绛紫云霞，对面的山腰上立着依稀可见的细长电线杆，我倚着门框听那阵阵吱呀吱呀的蝉声从那边传来，任它一直在耳边回响。

晚上，和弟弟搬了板凳坐在洗衣的水泥台上乖凉，那时的天空和星星很好，我们茫然地望着却不懂得欣赏。

 

要上学了，去报名，我抓着办公室的桌腿站在桌底下仰头看老师和爸爸说话，老师拉我出来，说，她头发太长了，好像又有虱子，还是剪短些罢。

清澈见底的河水，我不走大路，从河道趟过，搬石头，抓螃蟹捉小虾，一路玩到学校。有一回中午的确没有贪玩，却迟到了，被老师误判罚站了半节课才回到座位上。

冬去春来春又去，小学五年级时，我很喜欢那首名叫《和风》的儿童歌曲。

“当和风吹过大海洋，夏天来到，野蜂飞舞，鸟儿歌唱，我们在树林小溪旁，尽情享受温暖的太阳光。

看山谷中，郁郁葱葱，紫罗兰在四处开放，轻风送来阵阵芳香。快携起手来漫步游玩，我们的心中多么欢畅，听快乐的歌声飘四方。”

这样的歌词，虽然和我的童年及所见不大一样，但的确是从前的孩子们最快乐的童年时光的写照。

 

山涧水顺着路边的峭壁飞流而下，汇成小渠一路流去。大太阳下，我和弟弟撑着伞要回山上老家，却故意站在山壁底下嘻嘻乐着，任水流“嘭嘭”落在伞上，溅起阵阵水花。

午后，老家的晒谷坪上高高低低飞翔的红色蜻蜓，引来孩子们抓起坪地上的大扫把就来扑；金灿灿的菜园瓜架下，挂着青翠碧绿的丝瓜或黄瓜，我还记得那碧绿诱人飘着清香的黄瓜曾如何引得我馋虫大动；

夜晚，石头铺就的山间小路上，我一面踩着石块，一面看两旁和前方萤火虫飞舞。

 

现在，不得不在心底问一声：曾经的萤火虫都哪里去了？彻底消失在钢筋水泥和霓虹灯火的现代文明和繁华里了吗？

这浪漫的虫子带着它浪漫的萤彩流光，在无情的生存困境中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退出了人们的视线，只将身影遗留在无数还残存着梦幻柔情的人的记忆里吗？

（图：来自网络）

17岁那年的初夏，有一个傍晚，我在学校前面的河边，于打水漂扔石子之间，稀里糊涂将放在身边的钥匙，一下扔进了河中间，下水去摸了半天，都没再找得回来。

丢失了一串钥匙在那样的年纪是一件足以忐忑几天的大事，但同时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时最大的事情可能是想不清道不明的少年心事和对未来懵懂隐约又急不耐的淳淳期待。

些许闷热的空气和湿气，教室的窗边，我稳坐如钟。窗外，蓝天煦日，云旷天高，即便来再多的乌云也会被雨后的金色霞光代替。如此时光，正当青春年少，再低调沉静的人，也免不了内心蠢蠢欲动。

多年后，我曾遐想过，假如我要写篇小说，女主人公的名字要叫初夏。

 

后来的某一年，我在广东那个似乎夏季长盛不衰的城市突然喜欢上了养花，透明高挑细腰肢的玻璃瓶里常常变幻着不同种类颜色的花朵。

那段日子那时觉得好长，现在想来却是那么短。

依稀记得有一个夜晚，从一家快打烊的花店出来，怀抱一捧洁白清香的姜花，穿过几不见人立已散场的集市，游离在只有淡黄路灯的街道上。

离开那里后的这些年，去过不少地方，我却再也没有见过这种姜花，唯记得还有这样一个捧着白色花朵在马路上游荡的夏夜时光。

（图：姜花，来自网络）

似乎该结束了。当有人问候我现在这样的夏日仍在外面奔跑的辛苦时，我其实却在享受这段用交换得来还可属于自己的夏日行走时光，而这样可惜的时光还可以再继续多久我却并不知道。

今年5月底，我在已酷热如暑的北京继续行走，见乐器一条街上有小伙子在夕照下的店铺门口试拨吉它，看圆明园残破百多年后只剩下的树木蓊郁、莺飞草长，逛曾被忽必烈们称为海子而现在游人如织的什刹海和胡同小巷。。。。。。

（图：2010/5/21，圆明园“自然图画”）

那段时间里，曾在中华民族园满族博物馆看到启功先生的一幅字儿，就用它来做结尾吧——“光而称流，其速可知，时以喻金，昔人言之”——流光可惜。

（图：2010/5/24，北京中华民族园）

 

201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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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yi

姜花在广东是常见的花卉。我不时见到师奶们在买完菜后捧着一束回家。

boyi

圆明圆的绿，真是叫人喜欢。

若我安可

QUOTE:

以下是引用boyi在2010-08-08 20:58:46的发言：
姜花在广东是常见的花卉。我不时见到师奶们在买完菜后捧着一束回家。

是，姜花在南边儿是如此常见的花，当我离开广东后，却再没有机缘得见了。

若我安可

QUOTE:

以下是引用boyi在2010-08-08 20:59:06的发言：

圆明圆的绿，真是叫人喜欢。

如今的圆明园，也就只剩满目的绿和行走中三三两两的乱石了，我去的时候，闯过游人禁入区，看到过遍地零落的白色槐花。

但是愈是见这满目的绿，遍地的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却愈发地于宁静安然中觉得伤感——曾经大好的圆明园，除了那一处人流不绝的西洋景残壁，也就只剩这人迹罕至独自悄然的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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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安可

圆明园中的蓬岛瑶台和岸边的水草

若我安可

我从这条路左边的铁丝网洞开的口子中穿过来，翻过右边的小山坡，然后看见了另一个世界，包括满地的槐花

xiaowang

这个夏天，我的时间好象格外的少。

似是一样的奔波，纵横交错。

而等待着，梦想着的一个盛夏，在日月交替的流光中跚跚来迟。

流光可惜。

kinds

我倒是梦想着在这夏日炎炎，能有一处清凉让我躲上几日都好。

若我安可

QUOTE:

以下是引用xiaowang在2010-08-09 07:57:25的发言：

这个夏天，我的时间好象格外的少。

似是一样的奔波，纵横交错。

而等待着，梦想着的一个盛夏，在日月交替的流光中跚跚来迟。

流光可惜。

这样的夏天，或许正因为属于自己的时间格外少才觉珍贵。

如果这个夏天于你足够深刻，那么将来它便会是你记忆中的一部分——若记得曾有这样一段流光，也是好的。

愿夏安！奔波时自己多珍重！